身为一个普通人,我庆幸自己没有这种遭遇,身为一个治疗师,我从许许多多的来访者身上去体会他们的人生,用自己的同理心去揣摩和想象他们的情绪,从而获得共情。
这个过程中,体现了治疗师和咨询师最重要的价值观中立原则,但是结束咨询后,跳出咨询框架,仍然会对某些事件产生疑惑,比如最近好像重回大众视野的家暴,让我想起一位特殊的来访者丁晓(化名),她的遭遇可能会给这个话题带来不一样的观察视角。
丁晓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惊艳,雪肤花貌、身材高挑,穿着讲究,是个少见的美人,可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眉宇间浓重的哀愁。
33岁的丁晓是省城一所大学的讲师,能力出众的她手头上有几项科研计划,是系里重点培养的骨干。同为大学老师的先生仪表堂堂、气度不凡,两人还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。
在外人看来,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家庭幸福、事业有成,是上天眷顾的宠儿,但是在这风光的背后却有着不为外人道的辛酸。
丁晓和先生是高中同学,都是从农村奋斗出来的孩子。婆家是典型的农村传统家庭,先生是独子,上面还有两个姐姐。
从谈恋爱开始,先生就散发出了浓烈的大男子主义气息,凡事必须听他的,否则就会大发脾气,家务从不伸手,美其名曰“君子远庖厨”。
刚结婚的时候还好,荷尔蒙的甜蜜掩盖了很多矛盾,随着时间的推移,先生的脾气越发暴躁,一言不合轻则辱骂,重则动手,严重时甚至会掐她的脖子。
丁晓一再忍让,还要在朋友、同事和亲戚面前粉饰太平。她以为自己的忍辱负重能感动先生,谁知道随着孩子的降临,她的噩梦才真正开始。
因为第一胎是女孩,丁晓承受着婆家巨大的压力。二孩政策开放之前,公公多次要求丁晓和先生离婚不离家,确认怀了男胎之后再重新领结婚证。
二孩政策开放之后,婆家更加变本加厉,公公、婆婆、大姑子轮番上阵,催促她尽快怀孕,给他们家添一个男孙。
受过高等教育的丁晓不能接受婆家把自己当成生男孩的机器,觉得非常痛苦。而先生非但没有安慰她,支持她,反而隔三差五在言语上羞辱她,说她是“不会下蛋的鸡”,还经常半夜三更不让她睡觉,要和她讨论生二孩的事情。
有一次,丁晓实在筋疲力尽,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,先生甚至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,疯狂的砍着门,直到她跪地求饶才停手。
说到这里,丁晓早已泪流满面……并说从怀孕开始先生就开始出轨,被她发现后不但没有道歉,还打骂一场,并且婆家也认为男人在外花心是正常的,因为怀孕不能满足性的需求,她实在是开不了口找朋友倾诉,一忍再忍,事已至此,她面临的压力到了极限,才来寻求心理援助,她盛满泪水的杏眼里满是迷惘。
她说“为了孩子忍到现在不想放弃,但是日子实在是难过”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都市女性的生活,咨询结束后做记录的实习生反馈“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”并且为此失眠了两天,觉得非常的愤怒,想不通她为什么能忍到现在?
那么,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位美貌的女硕士深陷家暴阴霾?
从择偶的条件上,丁晓跟她先生真的很般配,同样的成长环境,塑造了同样的价值观念,默认了“家中有男孩就有了主心骨”“头几胎是女儿,再生一个男孩很正常”“男主外女主内”等等。
如果说丁晓通过后天的努力获得了同龄人不一样的东西,不是钱财和地位,而是对这种看似正常的家庭相处模式觉得“不对劲”,自己这么努力奋斗不是成为一个生男孩的生育机器,才会有抗争,不轻易屈服。
她以为先生跟她一样经过教育,见过世面,还是大学教师,观念会更新,会抛弃以前的想法,但是现实是完全不一样,先生对待她的方式,跟还在老家从未接受过教育的人一模一样,甚至更加厉害。
丁晓哭诉,她曾经质问过先生“为什么跟她结婚。”先生的回答是“找一头会读书的母猪而已”,对她的定义仍然是重视生育能力上,她当时为了这句话呕的差点吐血,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断努力,工作中取得各种成就,想证明给先生看,但是先生越发鄙视她,因为她生的不是男孩,更让她绝望的,是自己娘家知道了这个事情后,觉得这个被婆家嫌弃的理由是“正常的”,“没有办法”“只能忍”,更让她难过的是有人说她“这么矫情干什么,生个男孩不就解决了?”。
丁晓在哭完了一盒纸巾后说“我的奶奶就嫌弃我不是男孩,我的妈妈从我记事起就被我爸爸不断的打骂,甚至爷爷奶奶也一起打她,她没读什么书,被打完了抱着我哭,说要我努力读书,一定要离开这个家,我从小就憋了一口气,一定要做出成绩来,让瞧不起我的人通通认输!”可是目前,所有的成绩,在生孩子这件事前,好像变得一文不值。
从她的表诉中,可以看到这是一位外表强大,内心脆弱的女性,在当年选择对象时,有条件很好的人去追求她,但是她临阵逃脱了,怕自己配不上,别人也许看不出来,她的内心自卑有多深,慢慢的年纪大了,同学会上与目前的先生重逢,先生对她说“嫁给我吧,要不然没人要你了”,那一刻心底被触动的其实是恐慌,被“没人要”这三个字击中了防线,看着先生的相貌,条件也还不错,就选择嫁给了她。
丁晓回忆“这就是噩梦的开始。”
如果一个人价值感的获得来自于外部世界对自己的定义,那么会非常容易感受到挫折,外部世界是不可控的,你不能把握每一个人都对你是满意,如果有一丁点对自己的异议进入耳朵,对内心平衡性的搅动是非常剧烈的,如果没有建立起自己内部系统的力量来源,就无法做到内心的稳定与协调,为了防止自己内部世界收到外界环境过多的干扰,这类人的解决途径一般是“让自己更强大”,强大的方向不是内在心灵的强大,而是“强大的外在”。
比如成就,权利,财富等等,希望通过这些东西让别人认可,其逻辑是“你说我不行,我偏要证明给你看”,但是这种对策是非常危险的,因为并不是一定会产生“我厉害了,你就认输服我”的结局。
丁晓就是个典型案例,也比如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给你认可,那么就会产生“我努力了,但是别人还是没有给我认可,赋予我价值。”的心里落差。这个循坏如果超出心理平衡能力,危机的产生不可避免。
为什么她能够忍受家暴?
心理学有一个解释,女性在婚姻中容易重复自己父母的婚姻模式,忍受的背后,是希望改变对方, “拯救了婚姻,完成了我对家庭的使命”,在这样的心理模式中,“对方因为我的隐忍和付出而改变,从而达到救赎”是深层次内心动机,但是实际上能完成这个目标的人少之又少,按照行为治疗方法反推之,为什么家暴会一次一次发生,一次一次升级,原因在于第一次的处理方式,强化了这种行为,就像小孩子耍赖要糖吃倒地打滚,第一次满足了他,之后他就会重复使用这种行为模式。
这类女性在自己的原生家庭中得到的创伤,如果不打破这种循环,真的是会带入自己的婚姻中,产生更多的伤害。
如何打破?
寻找专业的心理咨询与治疗是解决之道,如何预防?更早的接触心理学,及时进行心理觉察,从而获得不断的心灵成长,走出心灵困局。
丁晓的选择在她自己的手里,咨询师并不能干预她的现实选择,祝福她能获得自己更加美好幸福的生活。